总感觉阅读外国小说有点累人，大概是因为语言习惯、思维方式的缘故吧。
这次花几天时间读完了英国作家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以法国画家高更为蓝本创造的主人公奇特的个性和独特的经历吸引着我，故而读得并不累。
掩卷回溯，却发现书中并无关于月亮或是六便士的情节，不由得沉思起来：作者为何要取这个题目？
答案或许并不难寻。
中北大学教授王晋华译本封面印着杨澜的一段话：在塔希提岛，我想起了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一个问题摆在那里，当一个人拥有了六便士，他是想要另外一个六便士，还是想要仰望一下月亮呢？
月亮是纯洁美好的，她象征着主人公对精神世界对艺术的追求，六便士是金钱，它是世俗的、令人厌倦的现实生活。
小说的主人公斯特克里兰德原本是伦敦的一个证券经纪人，有着稳定的职业，不菲的收入，看似和谐的家庭。然而40岁那年，他毫无征兆地抛家弃子，毅然决然地离开伦敦来到法国巴黎学习绘画，踏上了追寻他的梦想家园之路。
他绘画的目的很纯粹，就是想通过画画找到他心目中的理想家园，不为名不为利。为此，他不在乎忍饥挨饿，不在乎孤独寂寞，不在乎卖不掉一幅画，甚至也不想对人展示他的画。他完全听从自己的内心，独立特行，无视别人拿他当另类，与周围的文明世界格格不入。他对被自己抛弃的妻儿没有丝毫的愧疚之心，对经常帮助他还救了他一命的施特略夫几无半点感恩之心，为了宣泄肉体的欲望以寻求艺术灵感，甚至无耻地霸占了施特略夫的妻子勃朗什和他的画室。而当他对勃朗什感到失望时又无情地抛弃了她，甚至勃朗什的自杀都不能打动他的冰冷的心。他对周围一切的人和事都带着嘲讽的眼神，毫不在意，唯有艺术才能激起他心中的光。
后来思特里克兰德四处流浪，当他带着一盒油彩，一个画架和一打油布看见南太平洋还未开化的塔希提岛的时候，他马上意识到这正是他一生在寻找的那个地方。他那可躁动不安的心灵终于得到了宁静，人生最后的三年他与土著女人爱塔一直生活在原始丛林中不曾离开，他在河中洗澡，他仰望苍穹，吩咐爱塔做事，从爱塔身上得到他想要的，然后心无旁骛地画画，用色彩描绘他心中的诗意家园。即使后来患上麻风病，以致眼瞎都不能击垮他，他在这个丛林的小木屋的墙壁上创作了他一生中的最后一幅画。用库特拉斯医生的话说，“这幅画仿佛让我进入到了一个奇幻的世界”，“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妙感和神秘感”，“巨大的气势带给我极大的震撼”，“我觉得壁画里有一种原始的、令人恐怖的、不属于人世间的东西”。不懂绘画的医生只能由衷得感叹只有天才才能画出这样的作品。
这幅画描绘的就是他心灵的家园，他抛弃一切不断追寻的神圣世界。画作完成了，他的计划心愿也了了，所以他要求爱塔在他死后把小木屋连同那副旷世杰作烧了，连一根木头也不要留下。他创造了美，又亲手把美给毁了。对斯特克里兰德来说，能够画出他心灵的家园，就已经足够。他从来不是在为别人画画。
这是一个独立特行的艺术家，这是一个勇敢执着的追梦者。六便士并不能给他带来些许的快乐，只有纯洁的月亮才是他向往的世界，才能让他的心灵宁静。
古今中外历来不乏这样的人。陶渊明挂印而去，每日在乡村里种花锄地，喝酒采菊，读书吟诗，尽管生活艰辛，却依然自得其乐；青年才俊李叔同风流倜傥，历尽繁华，却突然遁入空门，在孤灯清影里参禅悟佛，终成一代宗师；年轻的梭罗带着一把斧子来到瓦尔登湖畔，与树木鸟兽为伴，与大自然对话，开启自然简单的生活模式。
其实毛姆在小说中还塑造了几个颇为类似的角色，尽管着墨不多，却依然令人印象深刻。有着美好前程的阿拉伯罕医生在一次旅行中偶遇亚历山大港，那儿的街景让他无比震撼，一切仿佛都是熟悉的，他的心灵“获得自由的奇妙感觉，一种到了家的感觉”。于是不到半天时间，他便决定余生要在亚历山大港度过。尽管后来只是他做着底层的检疫官，但他从未后悔过。退役军官布吕诺船长和他的妻子买下了荒无人烟的南太平洋小岛，如鲁滨孙一样几乎与世隔绝，然后他们开荒、种植，多年后终于建起了他们理想的家园。
这些人是值得钦佩的。他们心怀梦想，坚定执着，不断追寻，从不曾退缩，也不曾后悔，最终他们也都找到了自己心灵的家园，过着他们想要的生活。我想，我们芸芸众生，曾经或多或少地想象过我们想要的心灵栖息地吧。然而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在生活的洪流中，我们往往身不由己随波逐流，在浑浑噩噩庸庸碌碌中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甚至是自己讨厌的样子。我们早已忘记了自己当初出发时的梦想。
有一句话在年轻人中很流行：不要忘记你曾是怎样的小孩，不要忘记你曾希望变成怎样的大人。确实，人总是要有点精神，有点追求的。这样才不至于迷失方向，也能真正享受到内心的快乐。从斯特克里兰德身上，我们或许可以得到这样的启示：人生的追求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也许我们穷尽一生都不能抵达那个能让心灵自由宁静的神秘家园，但我们总可以一点点地去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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